中心主任李可亭教授在《京九晚报》发表
《刘邦政治神话中的“芒砀云气”》文章
“历史上的繁星”系列之六
刘邦政治神话中的“芒砀云气”
2016-05-27 商丘网——京九晚报
我曾在博客日志“情牵芒砀山”中说：“芒砀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时刻牵动着我的神经和思考。”的确，位于豫、皖、苏、鲁四省接合部的河南永城芒砀群山，尽管不高不险，是20余座逶迤棋布的小山丘，但却深藏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这其中，古代永城八景之一的“紫气岩”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顾炎武有句名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游说的更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伴随着周末这初夏的阳光，我来到了芒砀山，寻找‘紫气岩’，切身感受历史中的‘芒砀云气’。”
“芒砀云气”留在了永城
紫气岩在汉高祖庙北20米，处芒砀山主峰南坡，是一天然山洞，洞门镌刻“密云洞”，是刘邦在芒砀山的隐身之处。门内为人工石室，室后进入天然山洞，洞内有刘邦石雕像一尊。
紫气岩为永城古代八景之一，名曰“芒山王气”。有诗云：“岩端紫气满晴空，缥缈云龙在望中。万叠烟云余故国，双轮日月照新丰。扫除秦楚威犹壮，压倒淮徐势尚雄。喜有贤侯开绛监，弦歌多士坐春风。”紫气岩历来为芒砀山之名胜，吸引很多仁人志士来此怀古，留下了许多不朽诗篇。唐代高适在游览紫气岩后写道：“朝临孟渚上，忽见芒砀间。赤帝终已矣，白云长不还，时清复何有，禾黍满空山。”明朝永城诗人张星在《砀山》中写道：“高峰占紫气，帝子此中分。”
但由于大规模开山采石，紫气岩受到破坏，紫气亦难再现，现仅存残迹。尽管是一代君主的避难之所，我们也只能凭吊一番罢了。
刘邦政治神话中的“王气”来源
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中说：刘邦在斩蛇之后，隐身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大家找不到他，不知藏身何处。但他的妻子吕后能找到。刘邦就很奇怪，问吕后。吕后说了一句令刘邦非常高兴的话：“你藏身的地方，上面有云气，看到了云气我就看到了你。”这句话被沛中子弟听说了，纷纷依附于刘邦，参加刘邦反秦的队伍，并把刘邦当成天子看待。
这是“芒砀云气”的正史版本，也是刘邦政治神话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则政治神话，是司马迁导演的，是司马迁根据刘邦的政治需要导演的，演员就是刘邦和他的妻子。当大家找不到刘邦的时候，吕后出场了，根据刘邦“所居上常有云气”就很容易地找到刘邦。这则政治神话，一方面说明芒砀有“云气”，芒砀山为帝王发迹之地；另一方面说明“云气”跟着刘邦，刘邦有帝王之命。这两条重要的信息给当时当地的民众以心理上的震撼和影响，既然刘邦是真命天子，那他反对秦朝就是正确的，是替天行道，广大民众跟随刘邦反秦也是符合天意的正义之举。
刘邦的政治神话还不止“芒砀云气”
此法以愚弄人民，来宣示自己的天命。这与陈胜起义反秦所制造的“鱼腹丹书”“篝火狐鸣”的故事有雷同性和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形成反秦的强大阵势及秦朝必亡的结论，刘邦把自己打扮成赤帝子，有“王气”，反秦之事是应天之命，成功后称帝是天定的。
还有一则传说，也验证了刘邦的处心积虑。《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的母亲刘媪曾经在大泽附近休息，睡着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神相遇。当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天空晦暗。刘邦的父亲出来找刘媪，看见有一条蛟龙盘在刘媪的身上。之后刘媪便有了身孕，遂产下高祖刘邦。”这种传言更进一步验证了刘邦“龙种”身份，凸显了自己王命的存在。
在刘邦早期的政治神话中，还有“赤帝子斩白帝子”的神话，同样出自《史记·高祖本纪》。说的是刘邦以亭长的身份前往郦山押送刑徒的过程中，在芒砀山挥剑斩蛇。之后，有一老妪夜哭，说：“有人斩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斩我儿子的人是赤帝。”这就是“赤帝子斩白帝子”的神话。司马迁为刘邦撰写的这则神话，使得刘邦“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这则神话的主角还是刘邦，司马迁只是事后附会而已。从刘邦的智慧及韬略看，“赤帝子斩蛇”及“老妪夜哭”实际上也是刘邦精心导演的。因为古代帝王多采用
“芒砀云气”与“东南天子气”
秦朝都于咸阳，位于我国的西北地区，秦始皇最担心的是来自东南方的挑战，他常说“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压之。秦始皇东游的目的，除了求长生不死之药外，还有一个政治使命，那就是压一压东南方向的“天子气”。
中国古代的东南地区，指淮水、长江、浙江下游一带，相当于现在的安徽、河南、江苏、浙江省的部分地区。因此，从地理位置看，“芒砀云气”在“东南天子气”的范围之内。
秦统一中国后，东南楚民强烈的反抗斗争在秦始皇的心目中留下了可怕的阴影。东南地区距都城咸阳遥远，中央政权无法进行直接管理。这时，社会上又传出“东南有天子气”的谣言，更使秦始皇心神不安。因此，为防范东南的天子气，秦始皇就曾多次巡游东方，足迹遍布东南各地，其目的就是“以压之”。秦始皇还招揽大批神仙方术之士，仅“侯星气者至三百人”，他利用这批人在东南地区大张旗鼓地进行破坏“天子气”的活动。
由此可见，“芒砀云气”是“东南天子气”的重要组成部分，“芒砀云气”是刘邦建立西汉的政治神话和舆论基础。芒砀群山及周边沼泽是刘邦起兵反秦之地，也是汉兴之地。
“芒砀云气”给历史增添了杀戮
《史记·高祖本纪》开始部分可以说是一部神话史，从刘媪梦感蛟龙而孕到刘邦起兵攻沛前后，基本上是一系列神征灵应和部分事实的组合。这也是“芒砀云气”建构的开始。
刘邦利用“东南有天子气”“芒砀云气”的谶言以提高自己的政治身价。刘邦建立西汉，不但应验了“芒砀云气”，而且宣告了秦始皇东游压天子气的失败，证明东南有天子气。所以，西汉王朝定都西北长安后，仍把东南地区作为防范的重点，先后分封诸侯王国以拱卫中央政权。但是，在“东南有天子气”的作用下，东南各地掀起了一次次谋夺“天子”之位的政治风波。这样，西汉政权建立后，刘邦及其继任者又对类似“东南有天子气”的谣言忧心忡忡。
西汉西北与东南的斗争，首先从剪除有异心的异姓王开始，先是杀韩信，接着是诛英布。而景帝三年（前154年）爆发的“七国之乱”，是东南地区同姓王反对西北中央政权的开始。因平叛“七国之乱”有功的梁孝王刘武，居功自傲，目无法制，出行行天子礼，欲争储位，甚至暗杀了朝廷之中反对立他为储的大臣。这是刘武“芒砀云气”思想和心理的再现。西汉中期，淮南王刘安也认为“东南有天子气”，意欲谋反，他召集方士宾客编撰的《淮南子》一书，对西北政权多有微词。随着西汉政权的巩固和诸侯王实力的减弱，“东南有天子气”之说由硝烟战争又演变为神学迷信，并出现在流行的纬书中，这些都是社会现实斗争的间接反映。这种斗争持续到东汉，甚至到魏晋时期仍在起作用。
“君权神授”“王权天授”是历代王朝赖以建立并统治下去的理论依据。今天，作为无神论者的我们，尽管不相信“芒砀云气”之类的东西，但在现实生活中，类似的思想意识的幽灵并未绝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