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主任李可亭教授在《京九晚报》发表

《回望梁园风流名士（之一）》文章

“历史上的繁星”系列之十二

回望梁园风流名士（之一）

2016-07-15 商丘网——京九晚报

在讲贾谊的文章中，已经提到贾谊对梁国文学发展的巨大影响。可以说，梁国文学创作最早可以追溯至贾谊。

之后，梁孝王刘武给予了梁国文学发展，乃至汉初文学发展巨大的推动力。梁孝王刘武因参与平定吴楚“七国之乱”而立下大功，又因为他是汉景帝的弟弟、窦太后的儿子，在这种公私兼顾的“照顾”下，朝廷对梁国的赏赐“不可胜道”。梁孝王志得意满，在都城睢阳（今商丘）东门外建筑浩大的梁园，招揽四方文士和豪杰。羊胜、公孙诡、枚乘、邹阳、严忌、司马相如等海内名士望风而来。作为刘武的座上宾，他们在梁园撰文作赋，形成极具影响的文学群体。一时梁园名士汇聚，由此而形成的“梁园风流”也如历史的繁星而辉耀天空。

在研读历史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这些汇集在梁园的名士之中，有很多人在文学创作之外还深深地介入了政治之中。他们的这种行为不仅影响到西汉、梁国的历史进程，也深刻地影响到了自己的命运。这次，我们就来看一看羊胜和公孙诡的故事。

泰山脚下两名士

在这群“梁园风流”之中，羊胜和公孙诡，都来自齐国，号称“齐人”。此处之“齐”，实指泰山，因羊氏在秦末已迁徙到泰山脚下，而泰山在汉初封国中属于齐国境内。

羊胜和公孙诡是齐人，也是奇人。虽然两人出生年不详，但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们都死在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

根据史料记载，羊胜“善辞赋”，“负韬略”，为当时之著名策士。羊胜赋文流传下来的只有《屏风赋》一篇，赋文以绣屏自喻，表达了对梁王的一片赤诚之心。公孙诡这个人“多奇邪计”，他慕梁孝王之名来到梁国，梁孝王非常喜欢他，第一次见面就赏赐他千金，并官至中尉，号曰公孙将军。公孙诡著有《文鹿赋》，内容很短，旨在颂扬梁孝王刘武的功德。

羊胜和公孙诡如果仅仅待在梁孝王刘武身边从事文学创作，在梁园唱和之中，他们很可能会留下更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但很可惜，才华横溢的他们参与到了一次刺杀朝廷大臣的行动之中，并因此早早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刺杀大臣事败被诛

被羊胜、公孙诡盯上的大臣叫袁盎（约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50年），字丝，汉初楚国人。袁盎为西汉大臣，个性刚直，有才干，以胆识与见解为汉文帝所赏识。

袁盎有较浓厚的儒家思想，强调等级名分、按“礼”行事，不能有僭越行为。为人敢言直谏，后因此触犯汉文帝，被调任陇西都尉，再后迁徙做吴国的丞相。吴王刘濞为人骄横，素对朝廷不敬。袁盎见事不可为，每天喝酒至大醉，不问政事，明哲保身。汉景帝即位后，吴楚七国以诛晁错为名发动叛乱。袁盎奏请皇帝斩杀晁错以平众怒，被封为太常，掌建天地、神祗、人鬼之礼，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叛乱平定后，袁盎被封为楚相。

汉景帝刘启的母亲窦太后生育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刘启、刘武和长公主。刘启与刘武的感情一直比较好，甚至达到了“王入则侍景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射禽兽上林中。粱之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无异”的地步。但在两个儿子之中，窦太后似乎更喜欢刘武。她不仅喜欢刘武，而且还力促汉景帝册封刘武为储君。

说来也巧，在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刘武入朝，“是时上未置太子也，上与梁王燕饮，尝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这段记载是说，汉景帝在一次酒宴上“从容”地许了承诺，说自己千秋万岁之后让自己弟弟继承皇位。刘武听到汉景帝的诺言内心极为高兴，虽然知道不是哥哥的真心话，但所谓“君无戏言”，依然为之动心。不过汉景帝的提议遭到了窦婴的坚决反对，提出：“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刘武的愿望于是毫无意外地落空。

汉景帝七年（公元前150年），汉景帝废黜栗太子。这又让刘武看到了希望。窦太后也不断提醒汉景帝刘启，希望他履行承诺，立梁孝王刘武为太子，以便将来接替景帝为西汉皇帝。但此事遭到了大臣袁盎等人的坚决反对而废止。刘武的皇帝之梦成为泡影，他将这一切归罪于袁盎等大臣，心中怀有深深的怨恨。这种怨恨，促使刘武做出了不明智的举动。他与羊胜、公孙诡密谋，于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派刺客杀袁盎等十余人。

案发后，汉景帝怀疑暗杀事件为梁王主使，先后派遣十多批使者来梁国反复按验，捉拿谋主。为保护羊胜与公孙诡，梁孝王刘武将二人藏匿在自己的后宫中。朝廷派出的使者捕获不到二人，于是对刘武督责甚急。刘武心中万分恐惧，在内史韩安国的说服下，他令羊胜、公孙诡二人自杀。这样，两个著名的汉赋大家，因卷入宫廷斗争而早早地伏剑殒身。

暗杀事件伤及刘武

由于梁孝王身份特殊，梁国在文帝、景帝时期享有很多特殊权力。如丞相和二千石官员可由梁孝王自己选择定夺，报朝廷认可就可以了。而在其他封国，这是绝对不可能享有的权利。

梁国的富裕众所周知。史料记载，梁孝王时“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宝玉器多于京师”。在此情况下，梁孝王挥金如土，死后“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他物称是”。这过分的富有也是惹祸之端。以至于汉末曹操为了筹集军饷而带兵来到芒砀山，盗梁孝王墓。这次盗墓“收金宝万斤”，为曹操起兵提供了充足的军饷。此事也足证梁国当年拥有巨大财富。

不论梁孝王刘武的“任性”与所拥有的特殊身份和巨大财富有无关系，都不能改变梁孝王干出的刺杀汉廷大臣这种蠢事的性质。刺杀袁盎事情败露后，他虽然把羊胜、公孙诡作为牺牲品和替罪羊并令二人自杀，但其哥哥景帝刘启的怨恨已因刺杀事件而起，并从此看不起梁国的这个弟弟了。景帝之后一步一步地疏远了刘武。

刺杀袁盎事件之后，梁孝王心情十分矛盾，虽然放弃了立储的想法，但又于心不甘；他负荆请罪于汉景帝面前，希望得到哥哥的谅解，但哥哥不为所动，并确定了立第十子刘彻为太子，即后来的汉武帝。

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梁孝王再次入朝，请求留在长安，入侍皇太后，但景帝没有批准。他和母亲窦太后整天哭泣，心情十分糟糕，回到封地睢阳后四个月，突患热病，病情急剧恶化，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梁孝王刘武就这般黯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刘武死后谥号梁孝王，葬于芒砀山主峰保安山。

刘武刺杀大臣的愚蠢举动也改变了梁国的历史。在他死后，景帝将梁国一分为五。梁国之外，另立了济川国（都济阳，今河南兰考境内）、济东国（都无盐，今山东东平境内）、济阴国（都定陶，今山东定陶境内）、山阳国（都昌邑，今山东昌邑境内）。被拆分后的梁国都睢阳，虽有当年的梁国之名，却已无当年的梁国之实。此梁国的辖境约相当于今安徽砀山，河南虞城、商丘、民权等地。与平定七国之乱之后梁国最强盛时期的局面相比，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战国时期有四大名人，号称“战国四公子”，他们是魏国的信陵君、齐国的孟尝君、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这四人礼贤下士，广招宾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门下有学士、方士、策士、术士以及食客，“鸡鸣狗盗”之徒咸集门下，以供其使用。

我们由此想到，梁孝王刘武广揽名士，也应该是战国“养士”之风的延续。这些名士或者说这些“梁园风流”为梁国的强盛装点了门面，但其中的一些谋士的“韬略”和“奇计”，也让梁孝王背上了沉重的包袱，甚至是缩短了寿命。回望这段“梁园风流”史，我们的感慨不禁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