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主任李可亭教授在《京九晚报》发表

《回望梁园风流名士（之二）》文章

 

“历史上的繁星”系列之十三

回望梁园风流名士（之二）

2016年7月22日 商丘网—京九晚报

  

邹阳雕像（资料图片）

在“梁园风流”的众多名士之中，邹阳是必须被提到的一位。邹阳有才华，是西汉著名的文学家；有智慧，对“七国之乱”和刺杀袁盎等事件都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有骨气，不屈就求全，不做好好先生；对梁孝王刘武忠心耿耿，蒙冤后依然救助刘武于危难之中。

因为谋杀袁盎等大臣的事件，邹阳与梁孝王刘武，以及其手下名士羊胜和公孙诡之间产生了复杂的纠葛。与羊胜、公孙诡相比，邹阳的人生更值得肯定；与羊胜、公孙诡相比，邹阳的人生也更令人惋惜。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哀叹邹阳之境遇，并留下了“邹阳之叹”一语。这又是一个怀才难遇的故事。

劝谏未果弃吴就梁

邹阳，是西汉时期很有名望的文学家。在《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的记载中，鲁仲连和邹阳都是齐国的平民。汉文帝时，吴王刘濞网罗人才，“招致天下喜游子弟”，邹阳与枚乘、严忌等到吴国做官，成为吴王刘濞的门客，以文辩著名于世。

吴王刘濞是汉高祖刘邦之侄，汉初封于吴地3郡53城，地理位置优越，擅渔（造船）、盐（煮盐）、铜山（铸钱）之利，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实力已经相当强大。国富起异心，尤其是吴太子被汉文帝皇太子刘启（即后来的汉景帝）砸死，汉景帝削减诸侯王封地的背景下，积怨已深的吴王刘濞遂暗地勾结其他诸侯王以及闽越、匈奴等，预谋伺机叛乱。

邹阳察觉到了吴王刘濞的谋反之意，于是写《上书吴王》进行规劝。此时，邹阳仍是吴王门客，而且吴王刘濞的叛乱尚未发动，所以邹阳不便明说，只能隐晦曲折地加以劝说。

在《上书吴王》中，邹阳先拿秦朝来比方，接着陈说匈奴、南越、齐、赵、淮南的难处，最后才说出劝谏之意。尽管文多隐语，且常于言外见意，但他在文中还是不无忧虑地指出，如若轻举妄动，“则我吴遗嗣，不可期于世矣”，可能会有灭国的危险。

从《上书吴王》可以看出，邹阳既有维护诸侯王地位的动机，又见微知著地认识到中央集权的不可逆转，具有维护国家统一的思想。然而吴王刘濞刚愎自用，利令智昏，一意孤行，于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联合楚、赵、胶西、胶东、淄川、济南等6国诸侯王，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了“七国之乱”。

邹阳上书谏吴王，吴王不听，在“七国之乱”前，他与枚乘、严忌等人离吴就梁，成了梁孝王的门客。吴王刘濞主导的这场叛乱，正如邹阳之前预测的那样以失败告终，吴王刘濞也身死国破。

从这件事情中，我们不难看出邹阳的智慧和人品。史料中也记载，邹阳“为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说明邹阳这个人很有谋略，既慷慨仗义，又不无原则地附合，多少有些与众不同，超凡脱俗。

邹阳有文7篇，现存两篇，即《上书吴王》和《于狱中上书自明》。《西京杂记》录有他的《酒赋》《几赋》，有人认为不可信。从《上书吴王》可以看出邹阳是一个有志于维护国家统一的人，在政治主张上与贾谊、晁错有一致的地方。《于狱中上书自明》，情意恳切，在哀婉悲叹之中包含着激愤感慨。文中反复征引史实，词采华丽，多用排比，有战国策士说辞气味，所以《汉书·艺文志》把邹阳列入纵横家。

蒙冤入狱上书自明

汉景帝七年（公元前150年），窦太后欲立梁王为太子，以便将来接替景帝为西汉皇帝。但此事遭到了大臣袁盎等人的反对而废止。于是梁王怨恨袁盎等大臣，乃与羊胜、公孙诡密谋，于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派刺客杀袁盎等十余人。

梁孝王刘武想争取太子之位，邹阳并不支持。刘武谋议杀袁盎之事，邹阳更是坚决反对。羊胜、公孙诡本来就嫉妒邹阳之才，于是就利用机会向刘武进谗言，导致邹阳被下狱。邹阳本不怕死，只是“恐死而负累”，担心死的不明不白，留下恶名，为后人所诟病。于是他从狱中上书梁孝王，以自我表白。这便是那篇著名的《于狱中上书自明》。

作《于狱中上书自明》时，邹阳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是梁孝王听信谗言将其下狱，若直说自己无罪，则等于直斥梁王昏聩，处境将更为不利；另一方面，若不将梁孝王偏信谗言说明，则又无以自白无辜。为此，邹阳采用了高超的表达技巧，他提出“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表达自己曾经认为只要对国家忠心，对主公忠心就可以受到器重和报答，而诚实也不会遭受到别人的怀疑，可是现在直到自己被抓进狱中就有些不这样认为了。于是他从“忠、信”二字入手，避开正面指斥，接连用一些历史上的事件表自己的忠心。接着，从知人与不知人处落墨，说明要知人就不能听信谗言，而应警惕小人的道理。文中，他用大量古代君臣遇合的事例为证，劝谏梁孝王真正信用贤才，这样天下士人才能真正为己所用。《于狱中上书自明》文采飞扬，情意恳切，后被收入《古文观止》。

梁孝王看到邹阳的上书大受感动，马上释其出狱。当时，梁孝王派人刺杀袁盎等大臣的阴谋已经败露，招致汉朝大臣千夫所指，也引起景帝不满。羊胜、公孙诡被迫自杀，梁孝王也胆颤心惊，深恐朝廷追究。在这危急关头，梁孝王觉得邹阳可用，就令其携带千金，赶赴长安，设法不让朝廷追究自己的责任。

邹阳先找到以奇计见称的齐人王先生，得指点后找到汉景帝宠妃王美人之兄王长君，陈说帮助刘武与否直接关乎到王长君兄妹二人安危，促成其说服汉景帝不再追究此事。

邹阳死后，归葬故里临淄。清朝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临淄知县邹崇孟立邹阳故里碑。后人有诗赞邹阳:“招贤纳士汉梁王，善辩邹阳是智囊；总有小人羊胜妒，一腔血泪著华章。”

明珠暗投一声叹息

成语“明珠暗投”，原本的意思是把闪闪发光的珍珠放到路上行人面前，行人虽然看到无不愣住却无人敢拿。后来指把闪亮的珍珠放到黑暗的地方，用来比喻好的物品或者珍贵的物品却落到了不太识货的人手里，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也引申为比喻有才能见识的人却没有得到重视，也就是说好的人才贤士投靠了昏庸的人而不被人欣赏。

“明珠暗投”这个充满悲伤的成语便出自邹阳之语。

邹阳在《于狱中上书自明》中说，如果把珍贵的明珠暗暗投放到满是行人的路上，就会引起路人之间的警惕和愤怒。用这样的比喻来说明自己就如那颗明目之珠一样，因为自己的才能而被别的小人嫉妒愤恨，于是陷害侮辱自己，引来了灾祸和梁孝王的误解。司马迁在《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的末尾，也感慨地说邹阳是“明珠暗投”。这就是“明珠暗投”成语的来历。

“明珠暗投”也是“邹阳之叹”。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有很长一段话，说明文人的“时运不齐”和“命途多舛”。他一一列举道：“冯唐易老”（冯唐在汉文帝、汉景帝时不被重用，汉武帝时被举荐，已是九十多岁）、“李广难封”（李广，汉武帝时名将，多次与匈奴作战，军功卓著，却始终未获封爵）、“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贾谊在汉文帝时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窜梁鸿于海曲，非无圣主”（梁鸿为东汉人，作《五噫歌》讽刺朝廷，因此得罪汉章帝，避居齐鲁）等，来抒发自己的感慨。

后来，有人将这些事合在一起：“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时耶？命耶？明珠暗投，徒兴邹阳之叹；广陵散尽，益增嵇康之悲。”意思是说，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视，只不过徒然增加了邹阳的感叹；广陵散一曲绝唱弹完，只不过更增加了嵇康的悲痛罢了。这一叹息，引发了后世文人的强烈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