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墓前觅桃花
李可亭
《商丘日报》（2015年4月3日）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
花飞莫遣随水流，怕有渔郎来问津。
——（南宋谢枋得《庆全庵桃花》）
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
日暮风吹红满地，无人解惜为谁开。
——（唐白居易《下邽庄南桃花》）
对于陶渊明的桃花源，那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对于孔尚任的《桃花扇》，可以挑灯夜读，走进侯方域与李香君的内心世界；对于李香君墓前的桃花林，看来我必须走一趟了。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早些。3月28日，农历二月初九，已是莺飞草长了，在这杏花还在菲、桃花欲怒红的春分时节，我来到了位于商丘古城西南5公里的路河乡李姬园村，来拜谒“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
对于闻名古今、知名海内外的侯方域和李香君，大家可能并不陌生。要不然，我们就无法直面明末清初“雪苑”文学社团之首、著有《壮悔堂文集》和《四忆堂诗集》的“老乡”的侯方域，无法走近南京“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的秦淮河，无法走进中国四大惊世名剧之一的《桃花扇》，更无法理解那段天崩地裂、犬牙交错的明末清初的“那些事儿”。
早在1993年，我写了《李姬园村与李香君归宿》，发表在《中州今古》；2001年写了《堂堂须眉不及粉黛？》，发表在《商丘日报》。20多年了，因为种种原因，我去了无数次的壮悔堂，看到了侯方域和李香君的蜡像，看到了血染的桃花扇，看到了李香君住过的西楼和睡过的明清木床，但我没有去过仅仅10里之遥的南园，没有到李香君墓前凭吊，我内心不安。
这一天，我是有准备的；这一天，我等了20多年。为了我心中的香君墓前的那片桃花林，我怕手机拍照效果不好，前几天买了新的相机；我怕找不到我未曾谋面的李姬园村，我在春节前就约请了老家在路河的我的同事作向导；为了拍照，我在上午还特意的理了头发。挎上一次也没用过的相机，换上崭新的衣服，亲自驾车，踏上了寻访那片桃花林的征程。我设想，那片桃花林可能会有几十亩地，会有不同的品种，老桃树和小桃树会有不同的造型，更设想，在这个不愠不火、“APEC蓝”天空的下午，那含苞的、怒放的、欲谢的、白的、菲的、红的、粉面的桃花该有多么的艳，该有多么的美，该有多么的摄人魂魄，那隐藏在桃花林深处的李香君墓，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
但是，不够理想，有点失望，甚至是有点失落和自感多情了。路到尽头不是春。没有如织的游人和镁光灯的闪烁，只有我的单车和随行的向导以及准备为我拍照的我的妻子。没有成片的桃花林，离香君墓10多米远的地方，只有几颗桃树苗，很显然不是为香君墓而栽，而是农民自家麦田里的点缀。小桃树也确实开花了，但不知道这桃花是为谁开——为有才有情的侯方域？为能琴棋会书画的李香君？为李姬园村那淳朴无华的村民？为祖国的文物抑或是商丘的“大旅游”？我想，这桃花可能是为我而开，也可能是我为桃花开；这桃花可能为商丘所开，但也可能是为商丘而谢。正如我们手中握着的一段平凡而美丽的生命，原本并无一个预设的目的，就像这几颗很弱小的桃花，既然开了，就要开得最好，开得粉艳无比，开得落红满地，我想，有心的赏花人应该不是我自己！
李香君墓位于李姬园村村东头，墓冢直径约5米，墓冢下部用花岗岩镶砌，前面树立着一尊2米多高的石碑，石碑上镌刻着“李香君之墓”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2011年4月，商丘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立了碑，碑的反面十分清晰的写着：“保护范围：以墓址为中心，建设控制地带自保护范围周围向外各30米”。可能村民不管这“保护范围”，可能文物部门也没有认真按“保护范围”执行，村民在墓冢上种植了油菜，油菜花已开。墓冢周围用砖铺成的祭拜处和通往墓冢的路径已被村民“开垦”成耕地……
李姬园村的村民对我的到来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他（她）们不止一人、不止一次的说：“李香君卖艺不卖身”，“李香君墓应该好好修一修”。好淳朴啊——封建的思想在他们的头脑中已开化，他们确实是爱着李香君，他们不像以前那样回避李香君了。他们带我看“香君浇花井”，讲述“香君井”在30年前因为有小孩不小心掉进去造成不安全所以现在用磨盘封盖的原因；一王姓老先生讲，他盖房取土时挖出了7个银元和南园的基址，基址位置在今香君墓与香君井之间。还有一位80多岁的老爷爷说，日本人挖过香君墓，拿走了墓中的桃花扇；1958年大跃进时挖过香君墓，发现了香君用的簪子，并用簪子换了一个大锅做饭用的笼。村民还告诉我说，政府为修香君墓，拨过几笔钱，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到修葺香君墓上……村民的话，有传说，有理想，有抱怨，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香君墓的现实状况不容乐观！
李香君出身青楼，国色天香，丽压群芳，且见多识远，辨察敏锐。崇祯十二年（1639年）在南京结识“归德才子”、文学大家侯方域，定情于媚香楼，从而演出了一幕才子佳人的悲壮爱情剧。在南京期间，侯方域参加了东林党人、著名文学家张溥创办的进步社团“复社”，积极参与了“复社”成员与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的阉党余孽的斗争。在李香君的帮助下，侯方域多次拒绝阉党头子阮大铖的阴谋拉拢。李香君的慧眼、胆识和气节，甚为侯方域所敬重，两人情深意笃。
然而，侯方域因为要参加科举大考，于是不得不泪辞李香君，回到河南商丘。但因为战火连绵，他无心备考，于是再次南渡南京，想见一见他所思念的李香君。但是他在南京见到的却是阉党专权，南明朝廷荒淫腐败。侯方域无处藏身，只得离开南京，先后投奔在扬州的史可法和江北四镇之一的总兵高杰等部，辅佐抗清，抗清失败后又回到商丘故里。他派人将李香君接来商丘居住，最初住在县城内侯方城家的“壮悔堂”。因李香君沦落风尘，小妾身份，所以在族内受到歧视。后来，侯方域在城西南5公里建筑园林，和李香君同住。李香君在南园神情抑郁，不久辞别人世，香消玉陨。死后葬在南园，侯方城为其立碑，上刻“李香君之墓”。南园遂改成李姬园。
也有说法，1644年3月19日，李自成起义军攻陷北京，明朝宣告灭亡。5月15日，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即位，史称南明弘光政权。面对清兵南下，弘光皇帝不思收复失地，而是任用奸臣，整日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四处搜寻美女，李香君曾被“逼充乐部，供奉掖庭”，排练弘光皇帝感兴趣的《燕子笺》。李香君素有爱国之志，面对清兵南下，国将不保，而有情人又天各一方，杳无音信，她在痛苦、绝望中气竭力衰，终于带着忧伤离开了那个魍魉横行的污浊世界。所以也有人说，李香君死后，侯方域搬灵葬于归德南园。
侯方域曾写《李姬传》以歌颂李香君的见识和气节。《李姬传》写得情真意切，生动感人。后被清朝著名戏剧家孔尚任作为蓝本，写成了惊世名剧《桃花扇》。《桃花扇》写了明末阉党阮大铖为了收买侯方域，暗中出钱让侯方域结识秦淮名伎李香君，侯、李拒绝阮大铖的收买，阮就依附大学士马士英，对他们进行迫害。最后写到清军攻破南京后，侯、李在栖霞山中相会，割断“花月情根”，共约出家，分别学道。
李香君是“秦淮八艳”中的硬骨头。“在秦淮八艳中，不论是样貌还是才气，李香君都排不到首位，但是她却高居秦淮八艳榜首。在街头随便找个市民问问秦淮八艳，大家可能说不全，但是李香君却是众人熟知的。”李香君之所以如此声名远播，主要还是她对爱情的忠贞以及高尚的爱国情操。
侯方域和李香君都是“国字号”的名人，他们的才情智慧、爱情佳话和爱国情操为商丘厚重的文化增加了丰富的内涵，我们应该珍惜。这个春日的下午，我收获很多，感受很多，于是舞动键盘为此文，又有如下几句小诗：
香君墓前觅桃花，桃红又是一年春。
唯我多情独自来，左右不见葬花人。
东林抱负名天下，爱家爱国粉黛心。
待到明年清明时，再来墓前祭香君。
